2017年1月22日 星期日

Eine kleine



  「要是,這像奇蹟一樣的相遇並未發生。」

  「你是不是就不會哭泣了?」


 ◇

  ▶ 含有SG:天之鎖要素捏他
  ▶ CP傾向:閃恩閃
  ▶ 意識流+我流設置,術閃還願文


 ◇

  清澈得彷彿會發光的鏡子一樣,藍色的湖水倒映著天空的藍,淺藍與蒼藍勻稱地被攪拌在一塊,如同混合均勻的藍色顏料。環繞在周圍的是高聳的樹林,翠綠色的樹叢與枝椏包圍在湖泊的邊緣,乍看下就像是被嵌入墨綠色金屬外殼的藍寶石一樣。

  可以看到動物在旁邊飲水、喧鬧,又或者是在睡覺。
  就連吹過來的涼風裡好像都帶有一股香氣。

  少年身形的人影在森林中邁步,翠綠的長髮在陽光下被渲上薄金色的光輝,猶如置放在晨曦之下的金綠寶石般光彩奪目。

  白瓷般端正秀美的容貌,那是超脫了性別概念的美麗——看到的剎那,腦內不會浮現任何有關於性別的讚美,只會單純的因著他的美麗驚嘆不已。

  如同大地與春天象徵的化身。
  穿著樸素白袍與長褲的少年在綠意中慢走時,春的氣息便伴隨身影撲面而來。
 
  強勢、卻柔軟地闖入,奪走一切生命對外伸展出的感官意識。
  誰也想不到,這像精靈或神祇般聖潔溫柔的纖細身影,懷有的是身為兵器的本質。

  神為了繫牽回那試圖帶著人類遠離神的王者所創造的鎖,因聖娼的教導捨棄了部分的力量、換取並得到智慧與理性而化身為人,名為恩奇都的神造兵器。

  那是少年真正的身份。

  曾經的半成品與未完成品被賦予了靈魂,並意識到了使命;在親口說出自己的名字那刻,他的世界變得更加繽紛燦爛。
  與以野獸一同在大地奔馳時的幸福不同,那是一種激昂的喜悅。

  存在的意義。
  存在的理由。
  為此即使付諸生命去實現亦是無妨的任務。


  得到靈魂的他日夜眺望著烏魯克、守候著那呼喚著自己的少年。
  泥人此刻初嚐喜悅與著急,學會了等待與觀察。
  然後,泥人開始了解那呼喚自己的人。

  時間的流逝下,泥人見證了他從少年王轉變為暴君的過程。

  人們不能明瞭為何王會變成這樣,為此哀嘆。
  神明亦是如此。

  然而,在舉辦聖婚儀式的建築物前,與金髮青年正式會面的翠髮少年卻是明白的。

  因此,他說出了第一個似於謊言的話。
  
  「就由我,來導正你的傲慢吧。」

  ——他們的相遇,是由神所安排的。

  以因顧及青年而曲解了真意的謊言。
  這句話作為序幕,他們肆意妄為地大打出手。

  戰鬥落幕後,他與王握手言和,自此成為了王的同伴。
  與他相伴的同時,泥人也得到了許多全新的事物與知識。

 ◇

  在烏魯克的大街旁,穿著白袍的綠髮少年手中抱著竹編的半圓型籃子,在籃中放滿了鮮豔的果實;紅得像是用鮮血抹上去的圓形果子,黃得像是乾淨的沙子一樣、水分充足的果子,還有一些用樹枝串在一塊的紫色果串,上面都沾著水滴,摸起來冰冰涼涼的。

  那是在外出時泥人所收下的——禮物

  雖然不是很明白為什麼人類會送給自己這些東西,但是當時那些人類告訴他說「王也很喜歡吃」的時候,泥人馬上掃盡困惑和猶豫,坦率地對著人們道謝並給予笑容後,帶著果實以不會破壞街道攤販和傷到人的最快速度回到王身旁。

  一如往常的,王正在白石雕刻著的水池邊坐著。

  是在欣賞花朵嗎?在水池上盛開的蓮花,雄壯的獅子們正作為王的護衛似地趴在一旁,泥人好奇想著的同時也沒停下腳步。用兩隻手把竹籃高舉過頭,像是發現什麼寶物的孩子一樣開心地呼喚了王的名字。

  紅寶石般的瞳孔投注過來時,就像獅子的視線一樣。
  銳利、美麗,發著光的,金色耀眼的王者。

  就像是太陽一樣的他臉上帶著笑容,流溢著自然的傲然與氣勢。就連泥人都能明白他擁有多麼獨一無二的,跟神有所不同的美麗。

  輕跳著在青年的身旁坐下,寬袍子因躍動鼓脹起來、隨後又消了下去。他如獻寶似地將籃子推到鑲著赤色雙瞳的俊美臉龐前,毫無顧忌地將臉湊到幾乎能感覺到對方氣息的距離,對著青年身姿的暴君輕快說道。

  「今天出去的時候收到了禮物,一起吃吧!」
  「——恩奇都。」
  「怎麼了,您不喜歡水果嗎?」
 
  在嗅覺的幫助下,泥人覺得這些味道香甜的果實應該是很美味的才對。
  人們喜歡美味的東西,而身份高貴的王也是喜歡美味的東西吧。

  他記得,王曾經用金杯子盛滿深紫的液體。
  聞起來有種特別的芬芳,讓精神都陶醉了的香味中也包含著水果的香氣。

  當時,王將杯子推到他面前,對著一臉好奇的泥人高笑不止。
  那次正是泥人首次嚐到人類釀造的美味酒液。

  這些果實的味道比酒要溫和一點,沒有迷醉精神的香味,但是甜蜜的香氣就像蜂蜜一樣,甜美的、滑順的,清甜又多汁。

  「沒什麼,只是想到一些事情罷了。」這樣說著,青年伸手從籃子內拿出一顆顏色飽滿的紅色果實放到嘴邊咬了一口,像是很滿意味道似地微瞇起眼。

  看到王吃了自己帶回來的果實,泥人笑得更加開心。

  學著王同樣把背靠在白石雕成的柱上,把竹籃放在雙腿上用雙手捧著果實咬下。充沛的甜香在口中與舌尖擴散瀰漫,芬芳的果香中彷彿還能聞到自然的味道。

  真的非常美味,比以前自己還沒得到理智前吃過的任何一種果實都要美好。
  這也是人類的力量嗎?用跟纖美外表矛盾的吃法咀嚼著果肉,泥人思忖著。

  對泥人來說,人類雖然同樣是生命,但是他們以理智為由與自然區分的舉動,讓泥人並不將他們視作與自然同等的需保護層級。就像泥人將自然視為首要保護對象,旁邊被稱作暴君的王者,他潛藏在傲慢與狂妄之下的意志也是相同的。

  王同樣以自己的方法在保護人類。
  即使不被理解、即使被受曲解,他也不改自身的意志前進著。

  多麼高傲的王,多麼無瑕的靈魂。
  在泥人的心底渲染開來的情感,那是驕傲嗎?
 
  為什麼他會為此感到驕傲?泥人意識到了自己的變化,但卻無從說明與釐清。

  除了近似於喜悅的情緒外,還有一種酸澀的感覺。
  那個,當時的泥人尚未學習到能夠貼切使用的詞彙用以形容的情感。

  現在的他終於明白了。
  那酸而苦澀的情緒,其名為——

 ◇

  泥人從沒見過王露出這種模樣。

  就像被抽取一切生命後枯竭的大地,也像是高聳壯觀的樹木如遲暮老人般垂首哀歎。總是高傲地揚起的俊美臉龐,總是滿溢著銳利光輝的赤瞳。

  如以烈日化身而成的金髮青年,此刻卻失去鎮定。
  失去了從容與冷靜,就像自己的同伴——野獸一樣咆嘯著。

  從天空落下的泣雨連綿不絕,怎麼樣也抑止不了。
  為什麼要悲傷?即將崩毀的泥人感到不解。

  他雖然作為神的兵器而擁有優越的性能與能力,但卻不是獨一無二的;世界上必定存在著不輸自己能力的武器……就算,武器毀損了,未來的他也能找到比自己要好的寶物。

  緩緩地向著他伸出手,曾經翠綠的長髮與瞳孔逐漸失去色彩。
  枯涸的眼瞳帶著困惑,他對著試圖藉由擁抱來阻止崩毀的青年開口。

  「您沒有悲傷的必要。」
  ——這是勸慰,亦是泥人的真心。
  「即使我在此死去,您所損失的也不過是一件兵器。」
  ——落在自己身上的液體,是如此溫熱。
  「未來,在您的生命中,還會出現更多、更多的,遠比我還要珍貴的寶物。」
  ——濕潤的美麗眼睛,倒映著狼狽崩毀的自己。

  「……我並沒有使您流淚的理由與價值。」
  ——衰竭的靈魂吐出心聲的同時,泥人也恍然醒悟。
  一直以來,被溫柔對待的自己。
  是的,只是兵器而已。

  跟與生俱來就擁有靈魂的他不同,自己僅僅是作為道具而生。

  他擁有著自由,以及獨一無二的靈魂。
  他是被世界所寵愛、精心雕製成的,真正而耀眼的明星。

  跟消耗品的自己不同,他擁有著真正的自我價值。
  這樣想來,他也明白那在自身心中擴散開的酸澀。

  ……我一直,忌妒著他嗎?

  要不是已經開始意識模糊了,泥人也許會歡快地大笑吧。為了自己終於找到答案喜悅,也為了自己即將離去而悲傷。

  泥人確實羨慕也怨恨著他,但是在那之前,他更加為了青年的未來擔憂。
  若是,自己離開的話,他該怎麼辦?誰能陪伴他前進,又有誰能向他諫言?

  但是,青年的發言掃去了他的茫然。

  他緊緊握著自己的手,赤色的瞳孔與逐漸失去色彩與光輝的翠綠對視。
  如發誓般地,做下宣告。

  聽著他的宣告,泥人感覺自己的靈魂發出悲鳴。
  情感壓迫著即將崩壞的他,他因著首次感受到的情感而痛苦得難以忍受。

  要是可以,他想用雙手環抱王者,告訴他:請遺忘我吧。

  王說是他的任性導致自己的死,泥人又何嘗不是?
  正因為泥人任性,才使王的無瑕產生瑕疵。
  這樣的罪孽,這樣的錯誤。
  要是,從一開始,他沒有握住王所伸出的手。

  那份孤高的矜持,是否就能得以完美延續下去呢?
  懷著這樣的悔恨,泥人在天空的泣雨及雷聲的咆嘯中。

  靜靜地,闔上雙眼。

 ◇
 
  已經死去了的他,連靈魂都化做虛無。
  但是,泥人現在卻再次睜開了眼。

  映入翠綠中的,是一片雪白得極致的空間。
  發出運轉聲的機械上還纏著尚未褪去的藍與彩光,泥人正站在光芒包覆的魔法陣中,翠綠色的雙瞳照映著繽紛的彩光時卻瀰漫著困惑。

  查覺到在光圈之外的視線與氣息,泥人偏了下頭,豔綠的短髮在風與光下垂貼在頰邊。
  從獲得的補充知識中整理挑選,很快的理解了狀況。

  ——啊啊,是因為被召喚了嗎?


  在光圈之外,一臉緊張地看著自己的,是一名有著黑色短髮的少年。瞳孔是清澈的蒼藍,就像是印象中烏魯克的海洋與天空。
  穿著白色的服裝與黑色的長褲,看起來跟自己外表所呈現的姿態差不多年紀的模樣。

  但是,他是人類。所以其實相當年輕嗎?

  「終、終於召喚出來了!」
  黑髮少年的聲音難掩顫抖,也許是因為雀躍的關係聽起來相當混亂。翠瞳眨著時困惑地笑了笑,泥人看著這次的使用者(Master)向自己伸出手的同時,開口說道。

  「——從者、Lancer,恩奇都。」
  「因你的呼喚而啟動,請自在、隨意並不留情面地盡情使用我吧,Master。」

  既像女性一樣的光潤、亦像男性一樣帶有骨感的細長手指,無法從聲音與容貌來辨別確切性別的泥人,學習少年的動作伸出手與他輕輕相握。

  並沒有想到能再做為誰的武器存在。
  曾經一度死亡到連靈魂都消散的泥人,現在卻得到了新的身份。

  待在被暴風雪包圍的地下建築內,泥人摸著完全透明的大片窗戶難掩好奇。他能清楚看到窗外濃密得像大暴雨一樣的落雪,高聳的白色山峰和看不到底的幽深谷底都是以前沒有見過的奇景,要是可以,也許他會想衝出去外面、跳下去看看吧。

  迦勒底,這個地方的名字。
  到處都有跟他一樣,為了阻止人理燒卻被召喚來的從者。不管是來自哪個時代與傳說的人都同時存在著,是個稀奇又古怪的地方。

  負責統率他們的,則是當初見面時那個黑髮少年。

  對泥人來說,黑髮少年的身份就是指揮者,擔當著腦袋職責的命令系統,自己則是負責保護腦袋能夠安全指揮行動的肉體——這樣子。
  對於武器與被使用物來說,無能的使用者比什麼都要讓人困擾。

  但是,若是這名Master,能像那個人一樣使用自己的話……這樣的想法一閃而逝,泥人笑了笑後將注意力重新放回窗外。

  跪坐在走道窗戶邊的泥人雙手抵在窗戶,翠色的瞳孔很努力地往窗下看去,試圖在一片暴雪中找到什麼有趣的東西。因為暫時沒有自己的任務,所以Master放任他自行行動,但是迦勒底再怎麼大,泥人也沒發現什麼有趣的事物。

  ……也許,還是有的,只是他沒有去碰到而已。

  「站在那邊很久了吧,為什麼不說話呢?」

  突然的,泥人對著窗戶的方向開口說道。
  在自己說話的瞬間,熟悉的氣息終於不再掩飾地完全展現了。

  以白色布巾包覆著的金色髮絲,就像閃耀著尊貴光芒的純金冠冕,與金鏈垂掛髮上的紫色晶石在走廊燈下晃著碎光。紅得像是珊瑚、也像是紅寶石般的血色瞳眸正注視著自己,俊美的臉龐上可以看見薄唇勾起傲慢四溢的微笑。

  比天空明星還要耀眼、比太陽還要璀璨炙熱的王。
  並非自己印象中那被人類稱作獨裁專斷的暴君。而是更加沉靜穩重的青年王。

  ——吉爾伽美什。

  「——能再次見到你,我覺得很開心。」

  「好久不見,吉爾。」

  首次被誰稱作友人,也是初次體驗到了美好的事物。
  一度被死亡分別的武器與使用者,以稚嫩姿態被召喚出來的短髮少年對著青年說著。

  雖然說著再次見面感到喜悅,但是泥人並沒有像當初那樣直接。
  只是微微笑著,與赤瞳相互對視。

  那是對王的決定懷以敬重,亦是犯錯者的理解————

 ◇

  「我的名字是恩奇都,是為了導正你的傲慢而來。」

  以青澀的嗓音說著,少年對青年露出微笑。

  「就以我的手,來拔除您身上的傲慢吧。」


 ◇

  在遙遠的未來,您是否依然記得那段時光。
  您還會因著友人的消逝而哭泣嗎?

  若是,能夠再次與友人相會。
  您願意再次呼喚那個名字嗎?

  若是,能夠再次遇上奇蹟的話。

  那在王的矜持上留下瑕疵的、罪孽深重的友人。
  你是否能應允,使他能夠再次呼喚你的名字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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